庄子白皮书-第(169)页

当然《庄子》的读者,读到这里,就会有一个狂妄的志向,会希望:我就是那个想通一切,来跟庄子或者长梧子在灵魂的世界可以彼此相视而笑、莫逆于心的『旦暮遇之』的觉者!

当然,《庄子》讲这个话,在自己文字里面也是打高空:『虽然这么说了, 可是我们还是在梦中说梦话,我们还是不知道真相。』实际上的修炼才是重点。

当你真的能够对于阻挡你跟灵魂的故乡有所连接的『我执的障壁』,真的开始用<齐物论>的『丧我法』戳出洞洞的时候,你对于死亡的那种厌恶感,就会越来越淡化——这个倒是练《庄子》,的的确确会体验到的东西。

2019 年 8 月 26 日星期一

啮缺问乎王倪曰:『子知物之所同是乎?』曰:『吾恶乎知之!』

『子知子之所不知邪?』曰:『吾恶乎知之!』

『然则物无知邪?』

曰:『吾恶乎知之!虽然,尝试言之:庸讵知吾所谓知之非不知邪?庸讵知吾所谓不知之非知邪?且吾尝试问乎女:民湿寝则腰疾偏死,鳅然乎哉?木处则惴栗恂惧,猨猴然乎哉?三者孰知正处?民食刍豢,麋鹿食荐,虮蛆甘带, 鸱鸦耆鼠,四者孰知正味?猿 犹狙以为雌,麋与鹿交,鳅与鱼游。毛嫱丽姬, 人之所美也;鱼见之深入,鸟见之高飞,麋鹿见之决骤,四者孰知天下之正色哉?自我观之,仁义之端,是非之涂,樊然淆乱,吾恶能知其辩!』

啮缺曰:『子不利害,则至人固不知利害乎?』

王倪曰:『至人神矣!大泽焚而不能热,河汉冱而不能寒,疾雷破山、飘风振海而不能惊。若然者,乘云气,骑日月,而游乎四海之外,死生无变于己, 而况利害之端乎!』

接下来就是很有名的『四问四不知』,故事的主角,是啮缺问他的老师王倪

——在《庄子》的童话故事家族中,被衣的徒儿是王倪,王倪的徒儿是啮(nie) 缺,啮缺的徒儿是许由,许由的徒儿是尧。

而这个故事在<内七篇>里面是属于整个故事的上半段,下半段则是出现在后面的<应帝王>篇。如果从结论开始讲的话,<应帝王>篇是指出:这样的一个『不知道』的训练,让啮缺能到达『对人有完全的同理心』的境界。

其实<齐物论>的训练,就是在修复一个人的『天然同理心』。我们内在的心中之天、心中之神,很可能全宇宙万物都是共享同一个——那是一个我们内在跟其他所有的万物(我不知道包不包括植物跟矿物)相连接的部分。庄子认为刚开始的人类与万物是一体的,但渐渐因为『自我』的萌芽,就开始有了『那

是别人』的看法。

『天然的同理心』说起来好像很简单,实际上我们这个世代的文明,吃了『是非之果』之后,使得我们人的意识,变成用人工的罪恶感代替了天然的同理心。我们会说:『这样是不对的』我们有很多的道德,以为只有就是体贴别人,这 样就是关怀别人。可是其实在动用这些道德的设定跟制约的时候,我们不一定 真的能感觉到对方的感受,说不定也不是真的能够理解对方的想法看法跟立场。

至于之前讲到『解离』,一个人已经完全消灭了心中之天、心中之神的时候, 他就是对别人的感受完全没有同理心——就好比孟子说的『恻隐之心』。当你感觉到别人在痛苦的时候,就算不是身受如同他那般的痛,但至少能感觉出来那是如何的一种痛苦。

但是,当我们『人工的罪恶感』盖过『天然的同理心』的时候,我们的世界就出现了一种蛮讽刺的画面:我们在生活中往往会遇到一些所谓道德完满的好人。可是,我们跟这些『好人』的互动的时候,实际上会感到很困扰;因为这些最正确的人,对你充满『你应该如何的善意、建议』的人,往往是最没有同理心的人。

也就是说,其实庄子根本不在乎一个人是好人还是坏人,庄子比较在乎的, 是这个人的『心中之天』含量到底有多少。

在《庄子·外篇》有个故事叫做『均亡羊理论』,『均亡羊』就是『都把羊丢掉了』。故事是说有两个牧羊的小孩,他们都把羊给丢掉了。其中一个说:

『啊!不好意思,我是去玩、去赌钱,所以把羊搞丢了。』听起来好像罪大恶极;另外一个说:『我是在用功读书,所以我把羊搞丢了。』听起来好像比较有道理。可是在庄子的立场,无论你是做好人或是做坏人,都有可能在自己的头脑设定造出越来越多的是非,而把心中之神搞丢了。

一个人坏人泯灭良知,他可能还会遭到处罚、被关禁监狱判刑,令他还会有悔改的一天,因为他自己也知道那样子不对。

可是,一个『好人』泯灭心中良知,就很麻烦了,因为他周遭所有的人、他心向外可以感知到的群众反馈,都会认为他是正当的、他是对的。所以在练『修复自己的心中之神』这个功课上面,好人,往往比坏人更难实践道家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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