温柔又残忍的慈悲

我们先不要谈基本设定的正确与否,而是,这东西的基本盘是这样的。后来佛教还有补充一些支持这个基本设定的童话故事。比如说『目连救母』的故事,听过没有啊?说目连Maha Moggalana,目连尊者、大目犍连的妈妈,是为富不仁的小气鬼富婆,死了以后就进了所谓的『饿鬼界地狱』,就是『很多名牌包包在你面前飞来飞去,你都买不到』的能量世界。那时目连已经有很多神通力了,于是就灵魂出体,去地狱探望他妈妈。但是,那地狱是他妈妈的心具象化出来的能量世界,是他妈妈信念的世界。

目连看到妈妈在那边好惨啊,饿得要命,他就觉得这样子好可怜,所以就用神通力变出一杯可乐,说:『妈,喝可乐!』可是他递过去的时候,他妈妈看到的是他拿着一团烧热的炭火过来,就大叫:『呀~!你不要过来烫我!』目连就跑回去跟他的老师佛陀求救说:『老师,我妈在地狱界,她的实相我不能突破,不管我给她什么好的能量,他都把它解释成坏能量,我搞不了她,那我怎么办?老师,你的神通力比较大,你可不可以帮我去救我妈?』佛陀就说了:『你妈的事,是她自己的事,你搞不了;你老师我,还是搞不了。』——大概是这样的故事情节。

后来目连就想出技术犯规的方法,把地狱里所有的人都召集起来一起开宴会,请他们吃东西,在这个过程里面,让他们有一些集体的欢愉,产生一点感谢心,突破那地狱界的实相,发明了『中元普渡』之类的灵魂集体狂欢活动之类的。

但是在技术犯规以前,佛陀的意见是:这不是神通力大小的问题,人家的实相是他自己的世界,别人不能突破,这不是你本事大就救得到他。所以,有太多时候,我们会经验到人的我执是很硬的,别人不同的声音,他是听不到的。

如果这个立论有可能是真的——我没有跟你讲绝对是真的,但你可以在生活中验证看看——你可以在生活中细细地观察:这个人,是一个愿意用同理心去了解别人意见的人,还是根本听不进去的人?

感知力要优先于表现力,如果一个人不感知,就会乱表现,这叫魔力。所以你先要感知清楚这个人是不是会听你的话的人,或者感知出你这话到底对他是不是真的有用。这些都感知清楚了,再来说话;不要着急去动我执,不要急着显摆自己的权威角色,轻易就觉得『我想的对的,你要听我的话』。

如果能够承认这个事实的话,你能够想一想:有可能这个人真的不是你救得了的人,那你就只好闭嘴了。

现在我妈关在家里沮丧不出门,我现在面对我妈,完全复制了目连救母的剧情,不管跟她说什么,比如我小阿姨跟她说:『其实中中活得很好。』『不可能!他一定穷死,饿死,病死!这都是我的罪孽!』你有办法吗?或许另外还有技术犯规的方法,类似中元普渡之类的?但是至少不是直接跟人家的我执杠上。

 

人的我执的硬度,人相信自己的我执坨坨。相信自己的信念的那个『相信』,非常强大,你一个『别人』要动他,不太可能,除非他自己炼化掉。

你今天如果还会劝别人,代表你从来没有练过一天《庄子》。如果你真的认真练过一次『找到真相、承认事实,消除自己的一个信念,消除自己的辩论冲动、情绪』,你才会知道这有多难,难到会让你觉得:不可能要求别人也做到。

自己勉强自己,还有希望做到,要叫别人做,不太可能了。你可能不曾要求自己化解自己的信念,突破自己的实相,增强心力,你经验不够。你若真的做到过几次,你会就知道,太难了,不可能叫别人这样做的。

别人正在生你的气,气头上你跟他讲『你会生我的气,是因为你没有查知真相,你要告诉我『你搞错了』,让自己不要生气。』你敢跟人家这样讲吗?

有一次我的《庄子》的徒儿某人跟我发脾气,我这样跟他讲,他暴怒。就连我的《庄子》的徒儿,我已经讲过N遍的事情,当他在生你的气的当下,你提醒他说:『某某啊,你现在气成这样,真相没有找到,接下来想想,你有什么事实没有承认啊?』哇,简直是气到血流成河那种的状态,莹莹也是,也是我的《庄子》的老徒儿了,正在气头上时,你也不能叫她去找真相消除我执。


当我比较经验到『人的心,真的是他自己的事』的时候,我就开始拥有佛陀般的快乐:『能力越大,越没有责任。』我能力再大,你的问题,那也还是你家的事。有佛陀的快乐,没有蜘蛛人的悲情。像蜘蛛人那种『能力愈大,责任愈大』的设定,不久之后就会黑暗爆了,入魔变成邪恶蜘蛛人了。

你学了《庄子》就会知道,所有的元素都是相反对立的存在,如果有一个人在佛陀勉强犯了很多罪孽——我现在说的是童话故事啊,我没有在讲事实——佛陀会让你觉得他是无限地包容、无限地慈悲,他不骂你。但是,如果是佛陀身边的弟子,就会知道,佛陀是安心地看着他毁灭;『反正你烂死也是你的事,所以我不用骂你,可以很温柔、很亲切,没关系,我不急,可以慢慢等啊,等到你想通再说,来世你再来吧,反正我不来了。』无限的慈悲,也是无限的残忍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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